咸亨酒店在清末民初并没红火起来,但百年之后,咸亨酒店的商标一度值几十个亿,成为绍兴的一张名片。
“瞧瞧,还是华之说话有水准啊,比我这个大老粗可强多了。”见鹤卿先生点头称是,陈琪美假装妒忌。
“……”
正说着,雅间门推开了,店小二送进来四个冷盘,一壶温热的陈酿加饭酒。
四个冷盘分别是酱鸭、白斩鸡、五香豆干、茴香豆。
这四个冷盘可都是绍兴特色菜,这是许多绍兴人喝黄酒时的必备品。
而茴香豆估计是咸亨酒店的特色,贫富都爱。
孔乙己就喜欢茴香豆,看起来鹤卿先生也喜爱。
加饭酒是用锡壶装的,这样,老酒加热很方便。
锡质器具它能净化水质,在清末的许多富农以上人家,像锡制品的茶壶,酒壶就很多,它既方便加热,耐高温而不易碎。
像这种锡制酒壶,一般能装二斤黄酒,四个人先上一个满壶,而后再酌情添加。
“来来,咱们倒上酒开始吃起来了。”陈琪美拿起锡壶开始在四只小汤碗里倒上黄酒。
绍兴土话里喝酒称为吃酒,而黄酒一般都喜欢用小瓷碗,而不是用杯子或酒盅,这跟北方酒文化多少有些区别。
小型瓷碗都是花边的,饭桌上喝汤盛饭用的,当地人称之为汤碗。
陈天华家里用的都是这种汤碗。
“来咱们三个,先敬先生一碗。”刘玉芳提议。
“祝先生健康开心,事事如意。”
“……”
大家喝了一轮,开始闲聊一些当前时事,这时门又开了,这次送进来三个热菜:绍兴臭豆腐烧肉,东坡肘子和一条清蒸桂鱼。
送菜的不是原先的那个店小二,而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,瘦高子目光犀利,身穿青色棉质长袍。
“各位不好意思打扰一下,他是我的侄子豫才,现在江宁矿务学堂读书,年关学堂放假今天刚回来,便到店里帮忙,听闻鹤卿先生在此,他仰慕已久,故冒昧求见先生。”身后进来的掌柜周仲翔介绍道。
“豫才拜见鹤卿先生,久仰大名。”青色长袍的年轻人上前一步,十分恭敬的鞠躬作辑。
“哦江宁矿务学堂,挺有名气的,将来都将是国家需要的挖矿专家,来来豫才…坐下来一起吃酒吧。”
蔡鹤卿一听也是位学子,又是周家子弟,心里十分高兴,当即邀请坐下来一起喝酒。
“来来,请坐下吃酒,咱们一起聊聊。”刘玉芳和陈琪美也是热情邀请,并挪出位置。
“谢谢,恭敬不如从命。”年轻人求之不得,他没再扭捏就坐了下来。
周掌柜出去,特意安排店小二赠送一壶酒和一盘醤牛肉进来。
通过相互介绍,这位着青色长袍的年轻人,他的名字叫周树人,字豫才,家就住在咸亨酒店隔壁,不远处的周家新台门里。
周树人?
这不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迅哥儿嘛!
陈天华惊讶地睁大眼睛,不知道如何来形容此刻的心情,他仔细打量着这位著名历史人物。
青春焕发的年纪,谦逊的姿态,让陈天华感受不到,那个写出《孔乙己》《狂人日记》等名著的迅哥儿。
在他的印象中,迅哥儿那是个文豪,文化斗士,豪情满怀,激情澎湃,目光炯炯,孤傲于世。
也许十数年之后,迅哥儿才有所改变,而现在的他,还是个初入世间的年轻人。
事实上,时下的迅哥儿只比陈天华长一岁,现年十九岁。
陈天华做梦也没有想到,跟迅哥儿的第一次见面,竟是在他叔叔的咸亨酒店里,而且还是如此的毫无准备。
鹤卿先生声音响起:
“豫才,你刚才说是江宁的矿务学堂,是不是跟日本人联合办学的那所?”
迅哥儿抬手,歉意道:
“禀报先生,矿务学堂的全称是江南铁路矿务学堂,是工部铁务局主办的。而跟日本人合办之事豫才尚不知情,但整个学堂的教长与老师,确定来自于东洋,外教中只有少数几个是德国人。”
大家听了倒没什么,只有陈天华心里明白。
这东洋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从来就没安什么好心,搞矿业研究他们很热衷,就是想掠夺中国的矿产资源。
自中日甲午战争以后,日本人很重视江南的水运与矿产,尤其是江浙的金矿。
他们四处派人去探测、探矿,搞地质研究,搞联合办学,只是让他们的探测活动合法化。
二十年之后,他们对中国地质地貌状况,了如指掌,比当地相关部门还熟悉太多。
此时的日本人在中国建有五个租界,其中一个就在杭州。
刘玉芳立马接过话来道:“哎豫才,你进矿务学堂几年了?”
“禀文雄先生,豫才读了有一年半,还有一年半就毕业。”
“搞矿产不错,中国地大物博,到处是矿产,咱浙江丽水山区就有不少矿嘛。”陈琪美接过话题。
“豫才兄,你在学堂听说过丽水遂昌一带有金矿吗?”陈天华也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,但语出惊人。
一个少年渔夫竟然知晓,在浙江的丽水遂昌有金矿,这让人匪夷所思。
作为后世过来的现代人,当然知道被誉为‘江南第一矿’的遂昌金矿。
他刚才只是不经意的脱口而出,露出这么一句。
那里后世挖掘出四十五吨重,世界上最大的单体金矿石,价值一百亿。
现在的遂昌金矿已建成地矿公园,据说当初发现一个大矿洞,里面有许多尸骨残骸。
当初,日本人就占领过遂昌金矿。
当然,这是后话。
“回二位的话,豫才在学堂里听说过丽水遂昌的矿产资源,至于遂昌金矿隐约听一位日籍先生提及过,不过这事不可在公开场合提及,学堂里的日籍专家,好象定期都会到遂昌去待上一段时间。”迅哥儿不急不徐地回答道。
他特意盯视了陈天华一眼,心里打鼓的是,这位比他还小的乡下渔夫,是怎么知道连日籍先生都避而不谈的金矿?
当然,迅哥儿不会冒昧去提问,这有点太不礼貌。
而鹤卿先生等人,都领教于陈天华语不惊人死不休,深高莫测的言行,也就不足之奇了。
“豫才啊,矿务学堂里是日籍先生教得好,还是德籍老师教得透彻?”
鹤卿先生突然发问,并提出如此怪异问题,不知他有否所指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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